香烟随着殿中的凉风而飘散。
霍善荣喉咙被紧紧扼住, 脸色充血, 脖子与额头的青筋凸起,似窒息一般, 猛然从梦中惊坐而起,汗流浃背,猛地用力呼吸着。
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宫殿,宫殿内只有外边檐下宫灯从纱窗透入的微弱亮光,宽大的龙床外,一层又一层的轻纱。
轻纱晃动,他的视线停在了黑暗的阴影中,好似隐约看到了影子。
就好像在梦中看到的那些鬼影,好似在等着吞噬他。
霍善荣一生作恶无数,双手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的血,他从未愧疚,也从未怕过。
他曾想过,哪怕遇见了来索命的鬼魂,他也要亲手再杀他们一次。
他不怕,可为何心会那么慌?
他蓦然掀开轻纱帐幔,拿起挂在床头的佩剑,拔出了狭着寒光的锋利长剑,赤脚疾步朝着那昏暗的而去,挥剑砍去。
“朕不惧尔等鬼怪,有本事便来索命,没本事的回你们的地府去!”
胡乱挥砍了几下,殿中的动静传出外头,便有内侍敲门:“圣上怎么了?!”
霍善荣挥累了,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,让他们进来。
宫娥和内侍都进了殿中跪伏着。
霍善荣目光扫过昏暗之处,冷声道:“给朕满殿都点满蜡烛,不得有昏暗之处。”
宫人从殿中出去后,当当值的宫娥下值后,便往后宫而去。
霍善荣有许多妾室,大多姿色老去的,娘家没钱没势的都被留在了武陵。
被带来皇城的,要么姿容出众,要么娘家有背景。
唯独一人,即不得圣上看重,且姿容已然老去,也没有强大的娘家,但却还是被接到了武陵。
这位便有算是养育过伏危的如夫人。
在霍善荣丧妻还未续弦正室的那几年,娶了正室后,不久又有孕,不适合养孩子,便一直是如夫人在养着。
从四岁到九岁,小孩子最孺慕的那几年皆是这位如夫人教养。
九岁后养在正室房中。
因霍善荣的妻子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去了,便对前妻留下的孩子多了几分疼爱,再有这孩子自小聪慧,所以霍善荣便亲自来教导,就是正室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。
这位如夫人会被带来了皇城,霍善荣的目的不言而喻。
不过是用来威胁伏危的棋子罢了。
如夫人居住的宫殿被人严加看管了起来,唯有送饭的宫娥能够在规定的时辰内出入。
大殿的宫娥从那送饭的宫娥旁经过,嘴唇微张,似说了什么。
送饭的宫娥回了如夫人的殿中,放下了早饭后,忙推开了内室的小佛堂。
佛龛下跪着一个面容憔悴,且瘦弱的妇人。妇人跪在蒲团上,双手合十闭着眼,轻声念叨:“求佛祖保佑谨之平安无事。”
宫娥站在旁没有出声。
如夫人也曾有过自己的孩子,可却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,所以那时对如夫人尚有几分宠爱的家主才会让谨之公子养在她身侧。
那几年,如夫人对这个孩子倾尽了所有的心思,待如己出,后来谨之公子养在主母那处后,怕主母因他们太过亲近而亏待谨之少年,所以故意冷淡疏远了。
便是如此,这么些年,如夫人都一直暗中关注着这个孩子,年年亲自做衣裳和鞋子,再让人装作是府外绣娘做的,送来府中。
伏危被赶出去的时候,在家主面前磕得头破血流都无济于事,便暗中让人护他平安,却也是无济于事。
如夫人被软禁了起来,自此后便再也听不到伏危的消息,后来听到腿断了,还被追杀,如夫人便一病不起。
老妇跪了半晌后,睁开眼睛,站起给佛祖上了三炷香。
上了香后,宫娥才上前搀扶着病弱的主子,低声说:“昨晚大殿中,圣上似乎见着了什么,拿着剑乱砍,然后疑神疑鬼让人满殿都点了蜡烛。”
如夫人轻哼了一声:“夜半怕鬼敲门,那是他作贼心虚。”
宫娥声音压得更低:“圣人多疑,只怕那香是不能用了。”
如夫人小喘着,费劲地走到了外间的长榻边上坐下,缓过了一会,低声道:“别点香了,在蜡烛中掺一些疯药,也能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宫娥应:“主子散尽钱财收买殿中的人,也不知有多可靠。”
如夫人笑了笑:“眼瞧着外边如此乱,这宫中的人谁不知霍善荣的皇位坐不了太久,他们巴不得在这些时日多攒银钱,他日好逃命。”
霍善荣太急了,太急坐上这个位置了,注定是坐不稳的。
“他们不见得有多忠心……”说着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宫娥连忙给主子倒水,顺着主子的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