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都是,花花绿绿的脏腑随处可见,头颅、断臂、断腿就像是垃圾一样触目惊心。
鲜血染红了每一寸石墙,受伤将士的哀嚎不忍听闻。
范子清粗略一看,自己带来的人手,这一下就伤亡了两成。而看看天空的日头,可知这一战打了不过两个多时辰,距离天黑还早。
范子清只剩了满心苍凉。
轮替的将士上了城,清理尸体救治伤员,范子清也被扶下了城。
不到一个时辰的间隙,重振旗鼓的北胡将士,开始了第二次攻城。
这一回,范子清没有厮杀。
夜晚,疲惫的范子清睡到一半,就被甲士摇醒,要求他立即率部上城——城头的将士伤亡惨重、阵脚不稳,已经支撑不住。
范子清咬牙忍着伤痛,提刀起身,招呼部下集结,而后奔上了激战正酣的城头。
亏得是他伤口虽多,却因为修为不错运气不俗,没什么致命伤,这才能继续奋战。
第二日,仍是激战。
这一天日落时分,北胡大军退却时,万胜城清点伤亡,近万将士已是战死近千余,伤了三千,其中重伤两成。
杀敌不少,只比伤亡少一半。虽然占了守城的便宜,也是很难得的战绩,放在国战初期,已经足够傲人。
博尔术横扫河北的时候,齐军一触即溃,一溃便被追杀,战损何止一比十。
后来博尔术分兵攻打濮州、滑州、曹州,各州守军虽然没有望风而溃,但城池被占领后统计伤亡与杀敌数,三四个人也换不掉一个。
杨柳城大战,在王极境取得优势之前,中原大军攻城的伤亡更是惨重,若非有张京所部为中坚,攻城之势几乎维持不下去。
这说明到了今日,无论是经历了一些战事的齐军将士本身的素质,还是江湖民间修行者进入军中后军队的战力,都得到了很大提升。
然而,城外的北胡大军有一个万人队。
作为厮杀经验丰富的修行者,范子清在熟悉守城作战模式后,今日不仅斩首更多,自己受的伤也更少。
撤下城头休息的时候,守城主将亲自到了范子清等人面前,称赞中牟县修行者们的战果。
第三日,血战。
因为北胡万夫长发了狠,所以战况格外惨烈,守城将士伤亡扩大,一日便战死了前两日之和,相应的,重伤不能再战的人也更多。
北胡将士同样付出了不菲代价。
因为三日之内,城中可战之士就折损近半,主将派人突围送信,向郑州城求援。
郑州的河阳节度使,手下有八万兵马。
就算北胡这回派了十万大军南下,能到郑州的北胡将士有一半,之前各县丢失的时候,有不少将士伤亡,河阳节度使的可用之兵也占据绝对优势。
第四日,血战。
因为守城人数锐减,双方将士数量出现不小差距,战斗变得更加血腥,守军伤亡骤增。
一日大战下来,城中伤员遍地,可战之士已经不足三千。
范子清带来的四五百中牟县修行者,只剩了不到四成,他自己在熟悉战场战法后,第一次受了不轻的伤,除了其它伤口,左臂已经不能活动。
去郑州求援的修行者,回到了城内,带来的消息,却让城中的将士坠入深渊。
郑州作战不利,将士伤亡惨重,河阳节度使与北胡大修行者交手时受伤,日前城池被团团围困,能够坚守城池已是不易,没有援军可以调到万胜城。
没有援军,城中士气一下子跌落不少。
所有人都知道,面对城外人数优势越来越大的北胡大军,万胜城已经很难防守。一两日内,城池就会被攻破,届时所有人都难以逃出生天。
绝望,成了笼罩在所有血战将士心头的阴霾。
深夜,主将找到范子清,让他写遗书。
明日,主将会派人出城,将城中将校们的遗书带回郑州城,之后再由节度使送到各自家中。
“事已至此,我辈别无选择,唯有战死沙场报效国家,家中亲人虽不能再见,但总归要让他们知道,我们战死在了哪里。”
语气沉重的说完这句话,拍了拍范子清的肩膀,主将转身离开。
范子清目送对方走远。
回到营房,就着昏黄的油灯,范子清用还能活动的右手,摆好笔墨纸砚,临落笔时却沉默了许久。
他不知道这份家书该怎么写。
妻子苦劝过他,让他不要来战场送命,让他想想家里的父母儿女。但他不顾妻子的眼泪,执意来了沙场。
而今,大战不过数日,他就得告诉对方,自己要死了。
想想临行之际,妻子拉着儿子女儿,站在门前含泪相送的身影,范子清就觉得心如火烧、喉咙硬如磐石。
诚然,他是对不起妻儿的。
半响后,范子清开始落笔。
笔尖颤抖。
翌日,天明。
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