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战比城墙攻守战更加残酷,因为每条街乃至每座房屋、院落,都要经历血腥争夺。
尤其是在守城方有充分准备,在大街小巷建了曲折的墙壁,在民居院落埋伏了弓手重兵时,几乎每条每座院子,都是一个小型军堡、城池。
两军为每一寸土地,展开了殊死争夺。
攻城第三十一日,巷战第四日夜,赵宁踏进了兖州城。
郓州军、平卢军已经攻占城池中的绝大部分地方,唯一还在负隅顽抗的,是包括刺史府在内的北城墙附近地带。
每个坊区都是城中城,而刺史府,是最大最坚固的那座城中城。
郓州军、平卢军攻打兖州城是围三阙一,北城墙外本就没有人进攻,是赵宁有意留给博尔术的“生门”。
当然,这座“生门”外,往往也会埋伏重兵,好趁城中将士出逃时,给予其毁灭性的迎头痛击。
眼下,剩下的两万多天元大军,几乎都集中在这里,这么多人把守北城,也让并不小的刺史府显得格外难啃,郓州军与平卢军在墙外丢下了许多尸体。
随处可见的火把与燃烧的屋舍,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,双方激战正酣,纵横闪烁、交错明灭的真气,将夜晚装点得流光溢彩。
赵宁来到刺史府上空。
他看到了天元王庭左贤王博尔术。
对方也在看着他。
不仅在看他,好似是在等他。
等着跟他决一死战。
“事到如今,左贤王还有何话要说?该不会是还要大言炎炎吧?”
赵宁见对方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,微笑着主动开了口,语气平淡神情漠然,充满掌控一切变化、蔑视所有反抗的超然之气。
博尔术的第一句话,便出乎了赵宁的预料。
他道:“我败了。”
赵宁稍怔之后一笑置之。
这是毫无疑问的事。
郓州军、平卢军能攻下大半个兖州城,没道理攻不下一个刺史府,郓州军、平卢军能把八万天元大军杀到只剩两万多,就能把两万多战士尽数屠灭。
但赵宁并不着急。
这一战他从未急切过,大军攻城是按部就班,虽然贺平等部攻势凶猛,还自己立下了一月进城的期限,但赵宁从未给过任何将领格外的压力。
正因如此,郓州军、平卢军的伤亡,都在该有的合理范围内。
博尔术身为名将,在局势已定的时候,理应有承认战败的勇气,赵宁并不觉得不在情理之中:“既是如此,左贤王是打算让我送你一程?”
他这时说的送一程,就是字面含义,没有要送对方去死的意思。作为一只脚已经迈进王极境后期的修行者,博尔术要逃,赵宁也没打算强行阻拦。
博尔术只能逃,不逃也无法改变战局。
然而博尔术的回答,再度出乎了赵宁的意料。
博尔术眼神如铁的盯着赵宁,一字字道:“我想跟你再战一场,最后战一场,真正的战一场,既分高下,也决生死!
“赵宁,你要是还把我看作一个对手,就拿出你的真正实力,给你我之间持续数年的这场战争,一个该有的交代,让我死得有尊严!”
听了博尔术这番充满决绝之意的话,赵宁眼帘微微低垂。
第四七一章 贤王
赵宁不想强行阻拦博尔术逃走,就是不想动用真正的实力。
他若是打算动用真正的实力,攻克兖州城就不需要三十多天。
如此选择的原因有两个,其一在宋治身上,其二在元木真身上。
眼下面对博尔术的请求,赵宁心中升起了一丝犹豫,虽然这丝犹豫很淡很淡,但它的确真实存在。
跟博尔术交手这几年,他虽然没吃过亏,最后也是他大获全胜,但对方的确是他这几年的一大劲敌,也是他正视的真正对手。
如果对方只是一介庸人,黄河南岸的北胡大军,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,对方本人也会死在赵玉洁手下,而不是在前期把赵玉洁杀得节节败退。
那样的话,博尔术就入不了赵宁的眼。
身为将门子弟,接受对手在慷慨赴死之际的挑战请求,全对方作为一个战士最后的尊严,是应该要有、会有的选择。
赵宁的手指动了动。
就在这时,贺平从前方飞回,向他快速禀报道:“大总管,大批天元精骑在北城门附近隐蔽集结,前队已经开始逃窜出城,约莫有近两个万人队!”
听到这个消息,赵宁的手指恢复了平静。
他明白了博尔术的意思。
兖州城无法再守,大军不可再战,所以博尔术选择了留下数千人马断后,掩护那近两万精骑撤离——就连他本人,也在断后死战的序列中!
赵宁看着放弃生还机会的博尔术:“就算那两万精骑出了城,也未必真能逃出生天,就算逃出生天,也必然伤亡惨重、所剩不多——你难道不清楚?”
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