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满在?这样的反复无常中长大,他早就厌恶父亲,那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:“你去呗,看那些巡护队能不?能把?你送进监狱。”
爸爸怎么说的来着?,哦,对了,他说的是:“遇见了全都杀死喂狼。”
叶满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很堵,那段记忆他当?然不?敢和?韩竞提及,他产生了一种极为羞愧的自我厌恶情绪。
他在?那样的地方长大,有那样的父亲,自己又天生这样一幅冷漠的心肠,他配不?上和?韩竞同行。
叶满不?敢露出端倪,像是在?法?官面前心虚的小偷,他低低说:“你们是巡护队吗?”
韩竞摇摇头:“我爸经常给他们送东西、偶尔会帮他们拉车……因为我们家就住在?无人区边上放牧。”
叶满不?敢吭声。
他听到韩竞主动继续叙述:“记得之?前跟你说过的,我在?可可西里?遇见熊招手的事吗?遇到熊的第三?天,我终于在?可可西里?腹地找到了我爸的遗体,他手上抱着?半张破碎的藏羚羊皮子,那天之?后,我捡起他的枪,进到可可西里?。”
有眼泪猝不?及防从叶满的眼眶滚落,他一声不?敢吭,眼泪控制不?住地往下淌。
那一天他和?韩竞还不?是很熟悉,他提防又恐惧着?韩竞,高原露营,他焦虑地幻觉帐篷外有熊的时候,韩竞说了一些玩笑逗他开心,让他放松下来。说起熊时,叶满是察觉他情绪有些不?对的,但他才知道,那天是韩竞爸爸失踪消息传来的时候。
他想象着?那样恶劣环境下的可可西里?,少年时期的韩竞,还有他没见过的藏羚羊,脑子里?好像也出现了那样的画面。
人与人、人与自然的链接,在?叶满混沌的大脑里?变得逐渐清晰。小时候在?恐惧焦虑下长大、眼泪拌饭吃的叶满平常不?会去思考千万里?外的藏羚羊是否疼痛。而更早的那些年,年幼的韩竞站在?可可西里?的土地上,收起了父亲的遗体,握起了枪。
“为什么哭?”叶满以为韩竞没留意他时,听到他这样问。
叶满偏开头,很久很久之?后,他缓慢地开口:“我想起了曾经的事。”
他负罪感太严重,压得喘不?过气来,在?忽然被问的时候,他承受不?住地选择了坦诚。
一字一句将爸爸那些话和?自己冷眼的想法?说给韩竞说,他透露了自己的卑劣,万分艰难。
说完之?后,韩竞开了口,他语气很宽容:“你有一颗太柔软的心。”
叶满怔住,大脑嗡嗡作响。
韩竞说:“每个人生长环境都不?同,人性很复杂,有时候人嘴里?说的话、脑袋里?一闪而过的念头,与行动是不?一样的。”
他就说到这里?,叶满还没来得及思考,脸上忽然一阵湿热。
身旁的韩竞忽然倾身,在?他的眼尾吻了一下。
叶满侧头看他,泛红的眼里?落入韩竞英俊硬朗的脸和?深邃漂亮得眸子。
他把?相机放在?吉普车上,张开双臂,紧紧抱住韩竞。
韩竞一怔,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
叶满闷闷地说:“我早就想这样抱你了,我们都恋爱了,不?可以吗?”
韩竞慢慢放松身体, 抬手,把他拥进?怀里,踏踏实实的, 触碰着另一个人的体温, 再?提起那个时候, 竟然没那么孤独了。
“那天早晨, 藏獒都回?来了, 赶走了那只熊,我远远看着,老是觉得那熊跟人一模一样……”
他缓缓讲述着, 叶满安静地听着,听他说?关于原野与永恒。
巡护队的人从无人区里撤出来,他听到他们说?爸爸失踪了。
他们觉得一定是出事?了,因为前一天巡护队的车坏了, 他独自开车深入腹地去拖车, 可他一直也没回?来。
所有巡护队的人都去找, 也有警方的人,但这?样大的无人区,去哪里找一个人的踪迹呢?
没有任何爸爸的消息, 所有人焦虑担忧的讨论着的时候, 没人注意?他离开了,他背着爸爸的猎枪一个人深入无人区,辨别着车轮印迹, 向里面走。
他独自走了一个日夜,被狼跟了一个日夜,可他一次也没回?头。他在一处旷野找到了爸爸的尸体,他的皮卡停在十几米外的地方。
成片的藏羚羊尸骨被秃鹫、野兽啃食殆尽, 爸爸就卧在里面,他跑过去翻过爸爸的身体,满身血污的父亲浑身僵硬,没有一丝温度。
他脸色清灰,紧闭眼睛,怀里抱着半张破碎的藏羚羊的皮子,那或许是他与人搏斗硬生生保护下来的一点点。
他把爸爸带了回?去,然后?进?入可可西里,那会儿?他才十二岁。
接下来那漫漫长岁月里,他一直在无人区游荡,他很少说?话,不爱说?话,多数时候,他一个人开着车去巡视,坐在车里看着大地吞噬血红残阳,藏羚羊在一轮红日下转头看他,就像爸爸在对他说?什么一样,可他还没听清,爸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