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这儿传膳吧。”
晚膳一道道被传上来。
汪叙立在一侧侍膳,只是皇帝兴致缺缺的,他立刻夹了一道八宝鸡。
皇帝盯着那鲜嫩的鸡肉,又想起来薛贵妃最喜欢这道菜了。
他把筷子重重搁在桌上,动静吓了汪叙一跳。
“去告诉司局,不许给福宁殿做八宝鸡!”
宫人战战兢兢应了声是,汪叙只默默戳了戳菜,随后才又轻轻夹了笋。
结果皇帝又生气,连道:“不止八宝鸡,还有芙蓉糕、酥骨鱼、山海兜通通都不许做给福宁殿!”
“”汪叙在一声声宫人的回应里,默然不语,只一个劲给皇帝夹菜。
他安慰自己,没事的,没事的,都会过去的。
反正都是忍,忍过了就好。
又不是头一次了,忍忍就好。
而在福宁殿正准备用晚膳的薛贵妃看着那一桌菜,紧紧抿唇。
蕴玉道:“娘娘爱吃的没有就算了,怎么尽做些酸口的,不知道娘娘一向不爱吃酸吗?”
司局的宫人无奈一笑。
“这陛下吩咐了,不许给福宁殿送娘娘说得菜。这些菜,都是陛下亲自传令让送的。”
薛贵妃淡淡道:“罢了,下去吧。”
她夹起一筷子菜,慢慢吃着。
真是闲得慌。
行至傍晚,皇帝又批完奏折,问汪叙:“她在干嘛?”
汪叙道:“薛姑娘人好了一些,正同贵妃娘娘在散步呢。
皇帝脸一沉,他在这儿气得要死,她乐得逍遥?
汪叙默默道:“陛下看了一整天的奏折,不如到园子里走走,看看景色?”
皇帝歪在椅子上,摸着下巴,状似认真考虑了起来。
汪叙悄悄让人去备轿撵。
谁知皇帝直接一个眼刀甩过来,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,手一下一下往桌上拍。
“朕、不、去!”
这三日里经过太医的调养,薛婵好了不少,至少身体上是康健了不少的。
能喘气,吃得下饭,走得动路。
只是不爱动弹,懒得走动。
她不说话,就坐在窗下整理那些残卷,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程怀珠就和云生她们坐在另一边看她,从早看到晚。
其实在宫里的三天一直阴雨绵绵,下了长长的一阵,停个一会儿就又下起来。
既潮湿又阴郁。
中间裕琅倒是来过,几人趁不下雨的时候在福宁殿投投壶。
裕琅因上次生辰输给程怀珠之事耿耿于怀,日日在府中练习,就为了能一举翻盘。
她和程怀珠玩得不相上下,始终分不出个高低来。
薛婵就站在廊下旁看她们掷出箭,穿过暮色,投入壶中。
裕琅转着手中的羽箭走到薛婵身边:“瞧你气色好了不少。”
薛婵淡淡笑道:“陛下恩许太医,是好了不少。”
裕琅咂摸她这平淡的语气,箭羽转得闲散。
“宝嘉被父皇禁足半月,日日还要听训,勉强也算弥补你那日落水之难吧。”
薛婵抬眼对她笑了笑:“我不敢奢求这些,如今这样已是恩赐了。”
她声音很轻,眉目微垂,很是温顺谦和。
裕琅淡了笑意,静静打量着她。
薛婵抬起眼,斜阳落在她眼睛里,映得眼珠子清澈见底,毫无杂色。
她微微一笑:“殿下可是还有提点之言?”
裕琅撇开目光道:“那些画也确实可惜了。”
薛婵俏皮地眨了眨眼,语气都轻松了起来:“殿下不是总爱说我自傲吗?那自然是有自傲的本事,只要我还能提笔,还怕画不出新的来吗?”
裕琅挑眉:“你若真这样想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“殿下,该您投了。”程怀珠唤了她一声,裕琅便从薛婵身边走开了。
两人投壶投了一会儿,还是没分出胜负来。
薛贵妃见她安静,着人将她唤进了殿内。直到出来时,投壶已经结束了。
程怀珠却见她长眉蹙愁,一个人出了福宁殿。
她沿着宫道慢慢走,等过了內宫,有人默默跟了上去。
斜阳照花,子规清啼。
他跟着她先是出了栖凤台,过桃花堤。薛婵抬头,目光越过杜鹃花道旁的宫墙,落在了后头的芳春馆。
她悄悄从沿着花道绕近了芳春馆。
馆内架着宴上皇帝选出来的几幅画作,最中间的是她的《春时图》,一侧是李雾的《芍药蝴蝶图》,另一侧是幅《群鹭》。
薛婵走到那幅《群鹭》前,细细看着。
画面清新自然,颜色雅致。
一面芳汀之上莲叶田田,蒲草纤纤,一群白鹭暂歇。
她的目光一点点移动,最后落在群鹭中的一只仰头白鹭上。

